【角徵】初春晨梦
ooc 预警
高虐
吃了很多饭,有点想自己下厨哈哈~第一次做饭请多指教~
私设半月之蝇就是毒药,不吃解药会死
脱离原剧情(与原剧情略相关),真的高虐(我不是故意的!!!),不喜欢的宝贝要慎入呀~
一、
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。
宫尚角刚醒,屋里还算暖和。他转身去拉身边人的手。
“怎么这么冰?”
宫尚角皱了皱眉,起身想为宫远徵拉好被子,看到他的那一刻,手却顿住了。
“远徵?”
屋外积雪正融,屋内炉火未灭。榻上的人斜斜躺着,头歪向一边,冷冰冰的,没了生气。
宫门大丧。
葬礼办的是极静的。宫子羽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将徵宫的下人、侍卫都遣去了别处。徵宫内除挂了几朵吊丧的白花,其他的什么也没变。他们一行人也是轻轻的来了,便在屋外立着,宫紫商坐在青石台阶上默默流泪。没人敢推门进去瞧瞧。也没人想打破这僵局。
宫尚角将冰冷的人抱起,放在椅子上。晨光打在宫远徵苍白的脸上有了些颜色,像只是睡着了一般。宫尚角则立在他身后为他编起发来。发绳、铃铛、抹额都不能落下,细细编上。
挑了件宫远徵平日里最喜欢的衣服,为他穿好。又取出新制的狐皮外袍将人裹住。
做完这一切,宫尚角愣是没掉一滴泪。他轻抚远徵苍白的脸,吻在了他的唇上。
就这样约么过了半个时辰,门打开了,宫尚角走了出来。
大家急忙都站起来,可谁也不敢先开口。宫子羽作为新上任的执刃,此刻也是放低了姿态,等哥哥先发话。
“执刃大人……远徵的后事就拜托您了。”
“是…是,尚角哥…放心就好。”宫子羽连忙回到。
“只是……哥哥,节哀顺变……”
宫尚角半晌没有回答。
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,宫尚角步履如常的向宫外走去。
“我没事”
二、
宫远徵有些郁闷,坐在医馆外的青石台阶上发呆。
近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,使得整个宫门都紧绷了起来。执刃和少主同时遇刺,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,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更令他没想到的是,宫子羽成了那个新上任的执刃。
为了冲喜,哥哥和宫子羽都从新到宫门的新娘里挑选了自己的未婚妻,等过了守丧期便成婚。
让这位小宫主没有想到的是,这些新到宫门的新娘里竟有哥哥中意的人,让他这么快就选出了自己未来的夫人。这让他心里有些隐隐作痛。因为他对哥哥不仅仅只有兄弟之间的感情。
好像有人来了。
宫远徵抬头,见来人后又烦躁的移开视线:“你来这干嘛?”
“我来拿药。”宫子羽也没好气的回道,“医馆又不是你徵宫,管的着嘛。”
宫远徵偷偷翻了个白眼,站起身想离开,突然想到了什么,也没思考就回头叫人:“宫子羽!”
“有事?”
宫远徵这才发觉自己冲动了,再怎么也得先组织好语言啊!“呃……”,他难得的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宫子羽一脸莫名其妙:“有屁快放!”
好不容易压着的火被一句话扇起,但也不好发作,毕竟有事问人家。
“那个,你以前总是…出宫…去的地方叫什么来着?”
“啊?”
“……就是那个妓院!”
“哦……啊!?”
问是问到了,可宫远徵一回想起宫子羽那见鬼似的表情和那句“弟弟你还小”的话,他就恨不得干脆一碗毒药毒死自己。
“唉,算了。”
只不过自己到底为什么想去那种地方呢?好奇心驱使吧。宫远徵对自己说。
是夜,宫远徵偷偷出了宫,一夜未归。
宫尚角当晚就知道远徵弟弟偷偷跑出去了。
“他去哪儿了,”宫尚角端起面前的茶杯:“最近宫门不太平,要嘱咐他注意安全。”
侍卫答了一个位置。
端茶的手一下子顿住,宫尚角皱了皱眉,将杯子放下。
“他去那儿做什么?”
“属下不知。”
宫尚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思考良久。宫远徵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呢?莫非是慢慢长大,情窦初开?
“派人跟着吧。”
“是”
“偷偷保护他的安全,别被发现了,回来后叫他马上来我这儿。”
是夜,宫尚角一夜无眠。
宫远徵踏着晨露往宫门走。
说是去了那儿,但到了门口一看满楼的姑娘,他瞬间就打退堂鼓了。太晚了也不好回宫门,只好寻了间客栈将就睡了一夜。
刚到宫门就有侍卫来寻他,说哥哥有事找。宫远徵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往角宫走。
途径一丛破败的白杜鹃,忧愁瞬间将喜悦代替。无措的站了一会,宫远徵在花丛中挑了朵较完整的白杜鹃插在后腰上,往角宫去。
宫远徵并不是扭捏的人,他不想自己藏着事特别是对哥哥。
可若哥哥知道了自己对他的爱慕会不会不认他了呢?
有铃铛声传过来,由远及近,一步一响。远徵弟弟来了。宫尚角在桌对面放下一个茶杯。
“哥!”和平常一样,轻快地踏进屋子坐在哥哥对面,宫远徵满眼的笑意。
宫尚角将他面前的茶杯满上。
“谢谢哥!”
安安静静待他喝完,宫尚角也还没开口说话。
“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“远徵弟弟昨夜去哪儿了?”
宫远徵愣了愣,想着哥哥应该不知道自己偷跑出去的事。
“哥,我昨夜在医馆配药呢。”
“真的?”宫尚角盯着他的眼睛看,其实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,远徵弟弟不过多久就要及冠,马上也是大人了,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管教他。只是,得知他去那儿时,心里隐隐的不舒服。
“当然。”远徵回答的很快。
越来越会撒谎了。宫尚角在心中轻笑。
“哦对了,哥,刚刚在来的路上看杜鹃开得正好,便起兴摘了一朵,是白色的,”说着,宫远徵从后腰解下那多花放在桌上:“送给哥哥吧。”
“若没别的事,远徵就先走了,哥哥再见。”宫远徵飞快的放下花,起身就跑了,连礼也没敬。
远徵弟弟的反常让宫尚角有些不解。而且现在明明是暮春,花怎么可能开的正好呢。宫尚角看着桌上还算完好的花,又看看远徵弟弟离开的方向,略皱了皱眉头。
不会吧……他记得曾给远徵弟弟讲过白杜鹃的花意。
是永远爱你。
三、
尖锐的疼痛感一层叠着一层。一次次晕过去,又一次次被水泼醒。
是盐水。宫远徵死死咬着嘴唇,冷汗脸颊一滴一滴掉在地上。痛感几乎又要让他晕死过去。可那皮鞭似乎停了下来。
“徵公子还是不打算说吗?”
痛感缓缓过去,宫远徵松开咬破的嘴唇,轻喘了两口气:“你……要我说什么?”
那寒鸦走近两步,捏着宫远徵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:“都说这徵宫宫主是难得的毒药天才,那你可知我们无锋也有一种毒,名叫半月之蝇?而它的毒性,就不知道徵公子是否能受了。”
“呵。”宫远徵一口血就啐在那寒鸦脸上,“我不知道什么半什么蝇,也不想知道它的毒性。我只知道我制毒,是为了护我所护。而你们无锋,仅仅是存在,就已经荼毒了整个江湖。你们就是毒。”说完,他就笑起来。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鄙视,疯狂又病态。
那寒鸦的表情阴了下来。宫远徵收了笑低下头,他准备好继续忍受鞭笞,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。
“把他解了,关到牢里去。”寒鸦的声音响起。宫远徵从刑架上被解下来,拖进了一个牢房里。周围渐渐没了声音,只有一扇小窗射进来的几束光与他作伴。
宫远徵趴在地上不敢动,伤口还在流血,他必须保存一点体力。关在这里大概有三天了,哥哥知道了吗?宫门会来救他吗?心中被各种疑问填满。三天食水未进,他甚至只能靠审问自己的盐水补充能量。
宫远徵有点想哭,莫名的委屈。不知过了多久,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。又来了。
那寒鸦端了碗药到他面前,“喝了吧,喝了就不痛了。”宫远徵一闻便知药的成分,“假死?”
“想用我的死让宫门自乱阵脚?呵。”宫远徵头也不抬,“你太高估我了。”
“无锋的决定就不需要徵公子操心了,”寒鸦再一次捏住他的脸,“放心喝了便是。”一把将药灌下去。苦涩的液体入喉,让宫远徵剧烈的咳嗽起来。药效很快,他顿时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。怎么办?
哥哥,宫子羽,你们可别中计了。
“什么?”宫远徵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宫门。宫尚角眼眶瞬间就红了,作势就要出宫门去掀了无锋。远徵怎么会死?这怎么可能?这不可能?
“宫二先生,请冷静一下!”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,云为衫冲出来叫住了他,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宫二先生可别中了无锋奸计!”
“你要我怎么冷静!”
“若我有办法救远徵弟弟出来……”自宫远徵刚被抓起,云为衫便一直在想办法联系自己的培养者寒鸦肆,“若无锋散发的是假消息,宫二先生可就中计了。”
众人一听也开始纷纷劝说起宫尚角来。“阿云说的有道理,哥哥便信她一回吧。”宫子羽护着云为衫道。
宫尚角沉默良久,他将满大殿的人都看了个遍,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:“好,我信你们。可若救不出……你们就给我等着。”
宫远徵听见吵架声。
“云为衫!”宫尚角作势要拉云为衫的衣服。
“宫尚角你冷静一点!”宫子羽立马挡在他们中间,“这关阿云什么事?”
“因为她是无锋。”宫尚角恶狠狠的看着宫子羽,“你作为宫门执刃如此袒护一个无锋,对得起你父亲兄长吗!”
“若不是阿云宫远徵根本回不来!”宫子羽也不示弱,“宫尚角,你最好也搞清楚。”
“那为何远徵一直不醒?”
“哥。”一声细弱的呼唤打断了众人的争吵。
“远徵!”宫尚角闻声赶忙到宫远徵榻边。还未开口说话便被宫远徵抢了先。
“哥,我没事,确实不关嫂嫂的事。”
宫尚角一时语塞,静默半晌,答道:“我也没真怪她,你好不容易醒过来,先别想这些事了。”
宫子羽眼神怪异的看了宫尚角一眼,又无奈的移开视线:“远徵弟弟若还不醒,我羽宫的屋顶怕是都要被尚角哥哥掀翻咯。”众人七嘴八舌的打趣起来。
最后还是宫尚角冰冷一眼将众人“请”了出去。
宫远徵缓缓撑起身子斜靠在榻上,宫尚角端了药喂给他。“感觉怎么样。”宫尚角温柔的拂去宫远徵嘴角的药渍。
“都是些皮外伤,哥。”宫远徵被药苦得脸上皱巴巴的,“幸好你们没中那寒鸦的奸计。”
宫尚角静静地听他说话。
“那寒鸦喂我假死药就是想用我的死让宫门自乱阵脚。若宫门中计,他们便可乘虚而入。若宫门不中计,我也不会真正死亡,还是可以作为人质为他们所控。那寒鸦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”宫远徵嚼着蜜饯愤愤的说。
“这样吗?”宫尚角将蜜饯盒子放回桌上,他感觉有点不对劲,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,“算了,事情已经过去。”远徵现在已经好好的在自己面前,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。
经过这次的事情,宫尚角意识到自己对远徵并不似曾经对待朗弟弟。对郎弟弟他是疼爱,而对远徵……
宫尚角从书架上取来一本医书,翻开后,其中夹着那朵干枯的白杜鹃。他盯着花许久,觉得自己还欠远徵一个答复。
“远徵。”宫尚角捻了花来到榻边,轻笑着将花放在远徵手上,“还记得白杜鹃的花意吗?”
宫远徵怀疑自己听错了。他当然记得,只是他不敢去相信,哥哥会接受自己。“哥,我……”
“待你行了及冠礼,我们便去向长老请婚,你可愿意?”宫尚也不等他说完,自顾自地开口。因为他也很紧张。
情动之刻,眼泪便控制不住的落下。宫远徵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,发不出声音来,只能一颗一颗的掉眼泪。“别哭。”宫尚角轻轻拥住他,一下一下的给他顺气。怀里的人哭的稀里哗啦的,不停的抽泣。
“可愿意?”
“……嗯!”
自那日后,在下人眼里,宫二宫三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奇怪。二人时常在一起,从前是徵宫宫主常往角宫跑,而如今便是那角宫宫主几乎住在徵宫了。那宫二先生每每出宫去,回来都要搬几大箱子的东西到徵宫。下人们之间都传,说这宫三从鬼门关走了一道,身体大不如前,宫二先生便愈发的宠爱这个弟弟。
可事实呢,宫紫商是最先发现端倪的,这种事情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。
“说,怎么回事?”一日,宫紫商乘着宫尚角出差在外,将宫远徵堵在医馆中。宫远徵平时虽是一副小大人模样,可毕竟还未及弱冠,藏不住事,哪抵得住宫紫商的软磨硬泡,不一会便交代个干净。
他本以为会遭到姐姐的质疑,可没想到宫紫商一副像是早知道了的模样。“哈哈,我就知道,你和你哥肯定有问题,还想瞒过我?”
“姐……姐姐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弟弟你还小,藏不住事儿。”宫紫商一脸的坏笑,“一见你哥就满脸通红,我想不看懂都难啊!”
“唉!远徵弟弟别害羞呀!”那晚宫尚角回来找不到远徵,只看见榻上鼓鼓的一团被子。耐心问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后来宫紫商再也不敢打趣宫远徵。
宫远徵伤好后第一次参加长老厅议事,才知道宫门制定了一个计划,联手云为衫对抗无锋。
“远徵,身体好些了吗?”
“好多了,谢谢长老关心。”
“没事了就好,你这才刚好便要马上研制新毒药对抗无锋,还是委屈你了。”宫远徵低头默默无语,想了想答道:“徵宫的新毒早在研制中了,请长老放心,对抗无锋,徵宫不能不出一份力。”
宫远徵将自己关在了医馆中。除了徵宫中研制毒药的医师以外,任何人都不能入医馆,包括他的哥哥宫尚角。出来后宫尚角第一时间寻了过来,一眼便发觉他瘦了,担心的嘱咐他要注意身体。
“哥。”宫远徵唤他。
“怎么了?”
“若我有一天不在了,你不能难过好吗?”宫尚角有些疑惑的看着他:“这是什么话?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没,我就是问问。”宫远徵移开视线,“哥,答应我好吗?”
“好。”宫尚角摸摸远徵的辫子,“不过,哥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随后拉着他的手: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在宫尚角看不见的时候,宫远徵轻轻苦笑了一下,随即又放松了表情,任由他牵着。
美好总是伴随着灾厄,命运也总喜欢在人最幸福的时候又将人拉入痛苦中。
四、
又一日长老厅议事,还未到宫远徵就觉得有些不舒服。强撑着到了,刚踏入门,问安的话还未落,眼前一黑,倒在了地上。
云为衫永远记得,那一夜是多么的漫长。宫内宫外的医师一批又一批的进徵宫,又一个一个陆陆续续的离开。侍卫出动将宫门围得水泄不通。宫尚角甚至发了话,若谁能治好远徵,便许他进藏书阁一个时辰。这样的机会,无锋多少年都没求得过。
她和宫子羽,宫紫商还有金繁四人站在门外,出来一人,便拉住询问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能治好吗?”
回答皆是摇头叹息。
“徵公子这内里已经被掏空了,怕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无力回天了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?明明已经无事了?怎么会突然无力回天?”
那医师摸了摸胡须:“老夫听说过一种补药,也…也只是听说。那药药效极好,持续时间也长,是难得的补药。可若只是换一味药引子,这药效就会大转。头一月补药作用身体康健,甚至越来越好,而这后一月……便是这药引子反作用,将人的内里慢慢掏空,最终人就会死于体弱。”
“只是换一味药引子便成了害命的“毒”,这药太危险,也就渐渐消失了。”
屋里,宫尚角握着远徵的手有些抖。
“宫二先生,恕老夫无能为力。”
“还有多久……”声音也有些抖。
“最多…一月,”医师偷瞥了一眼,又补充道,“若细细养着,久活也未可知。”
送走了医师,宫子羽一行人进屋瞧了瞧,见天亮了,也便告辞回各宫补觉。
“醒了?”
宫远徵睁开了眼,小声的说:“哥,你别哭。”
“我没事,”宫尚角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道:“我会治好你的。”
宫远徵没答话,只是笑着,点点头。
他怎么会不知道。宫远徵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状况。刚回宫他就发觉了,那碗假死药有问题。
他将自己关在医馆里的那些时日,除了研制毒药,他也日日为自己把脉配药,却皆是徒劳。他是善用毒,可这药不是毒,没得可解,就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由好变坏,再一直坏下去。
宫远徵接受了这个事实,接受了自己的生命开始进入倒数。可他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。
他放不下宫门,放不下徵宫,放不下他的哥哥。他觉得自己真没用,计划才刚刚开始,自己就病倒了。
“继续睡吧,哥哥陪着你。”宫远徵轻轻点点头,“哥也早点休息。”得到宫尚角的回应后,他闭上了眼。
宫尚角拉着远徵的手独坐良久。他想起了远徵刚出医馆的那日,远徵欲言又止的求他答应自己走后不能难过。
原来你早就知道。宫尚角看着榻上人苍白的脸,无言的痛爬上心头。“可我又怎会不难过?远徵。”他强忍着泪水,在宫远徵额上落下一吻。
“我怎会不难过呢?”
宫尚角搬到徵宫住了。他白天和众人议事,晚上回徵宫照顾远徵。若有外出的事务,他便会再三叮嘱下人、侍卫还有各宫主好生照顾他。远徵病在冬日里,宫尚角甚至夜夜起夜为他添柴续火,因此徵宫中的炉火都未曾断过。
那段时光其实很美好,美好到宫尚角不敢再去回忆。
远徵没有多余的力气外出,整日坐在软榻上发呆,也越来越怕冷。他变得温顺许多,对人也不再满身是刺。宫子羽和宫紫商会经常去看他,给他讲外面的事。他们知道远徵责怪自己拖累了计划,便从不提起此事。他们对远徵也总算是有了点哥哥姐姐的样子。
听到自己回来的声音,远徵会笑,会抱住他,会吻他,尽管虚弱到难以下榻。远徵越来越贪恋拥抱,因为拥抱很温暖,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。
他说:“远徵走了哥哥可不能伤心。”
他还说:“想我的话就握一握铃铛好了。”
就这样到了上元节。
前一夜,宫远徵对宫尚角说走之前想去外面看看。宫尚角一巴掌轻拍在他的脑门上:“这么想走?”宫远徵委屈的柔柔脑门:“可不可以嘛?”宫尚角想了许久,久到宫远徵快要在他怀里睡着,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个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。宫尚角答应了。
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远徵裹上,小心翼翼的扶上了车。宫远徵虚弱的笑着看他哥给他整理衣服,又拿了灯给他,是那盏他新制的龙灯。
“哥,不用穿这么多的。”
宫尚角不理他,又拿了件外袍来。“待会出了门不能下车,就在车里看灯吧,看到什么喜欢的告诉我。”他将外袍盖在远徵腿上继续道:“车帘也尽量不要打开,吹了风可不好。”
两句话引的宫远徵“咯咯”的笑。
“笑什么?”宫尚角停下来拉住远徵的手。
“哥,我还没病到那种程度啦,如果是这样的话,我还不如待在宫里呢。”
宫尚角看着他,伸手摸摸他的脸,眼里满是爱与忧愁:“我只是怕。”
怕那天来的太快,怕自己没做好准备,怕孤身一人,怕被你丢下。
宫远徵也伸手抱住他,闭上眼睛:“别怕,哥,我一直都在。”
宫子羽、宫紫商等人走在车旁。一家人都没有一起上过街,宫子羽便想乘着这次一同出游。
街上实在是热闹,宫远徵一路上都很兴奋,不停的掀开帘子看外面。宫尚角也没有阻止,就笑着看他。
看着远徵渐渐有了点颜色的脸,他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。
回去的路上远徵累的靠着他睡着了,宫尚角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眼。“熬过这个冬天,”他在心里说:“熬过去就好了。”
宫远徵还是熬过了冬天,却也和冬天一同离开了。如医师所说,他是久活了的。
自那以后,宫尚角再也没有做过梦。他害怕美梦会让他不愿再醒来面对现实。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。
五、
宫门三年布局撒网,机关算尽,里应外合。若不能将无锋连根拔起,他们定会卷土重来,报复宫门。到那时便算是前功尽弃了。宫尚角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清醒过,清醒到不像一个人,一个有血肉的人。三年,他杀了无数的人,审了无数的人,也无数次几乎要支撑不下去。只有想起远徵那句“我一直都在。”他崩溃的心才稍稍得到些慰籍。
幸而上天还是眷顾宫门的,宫子羽一举顺利收网,将无锋首领组织尽数剿灭俘虏,带回审问。又加紧派人清剿残余势力,用审问出的解药解救那些无辜受控的刺客们。
宫尚角对此一概不闻不问,他的目标很清楚——找到当年审问远徵的寒鸦。他抢先一步救下正准备自戕的人,带回宫门关了起来。
“是你。”
宫尚角没有对他用刑,反而食水供着,那人却被折磨得要死要活的。
“是你给远徵灌的药?”
那寒鸦也不是省油的灯,邪笑道:“是。”
“可是又怎么样,杀了我啊。”
见宫尚角不答话,他继续激道:“我看那药配他才赏的!”
“你看他一生善制毒,却不能自解,这不就是他的归宿吗?”
宫尚角缓缓蹲下,盯着他看:“你说的对。”
“那药既是他的归宿,那这半月之蝇,便是你的归宿。”
那寒鸦眼中闪过一丝恐惧,他剧烈的挣扎起来,铁链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声音。看着宫尚角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,目眦欲裂。
“我杀了你弟弟!宫尚角!你杀了我啊!你为什么不杀我!”
“因为你也错了,”宫尚角背过身去,不想再分给他一眼:“你低估了他。”
“往后,食水继续供着,不吃不喝就灌。半月之蝇发作后给解药。”
“可别让他死了,”宫尚角微微偏头:“你的后半生,就和这蝇子过吧。”
后面那寒鸦的嘶吼、辱骂和挣扎什么的他都听不到了。宫尚角只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,扶着牢门一步步往外走,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失态。
到了没人的地方,有泪落了下来,冰凉冰凉的。宫尚角难以自持的弯下腰失声痛哭。在心里说完了那句没结束的话。
“你低估了他在我心中的分量。“
经过这次事情宫门算是解决了一大祸患,能安生很长一段时间了,宫子羽也已经足够成为一位合格的执刃。那……我应该也能静静地离开了吧……宫尚角想。
“尚角哥哥!”宫子羽叫住他,“……真的要走吗。”宫尚角背对着他,一时无语。
“……人死不能复生。”宫子羽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的继续道:“哥哥其实……”
“执刃大人,我意已决。”宫尚角回身向他郑重行一礼。抬起头,他微微有些颤抖:“……保重。”言毕,转身离开了大殿。
宫子羽坐在执刃位上,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,觉得有些委屈。
又到了上元节,宫尚角遣了侍卫,独自一人提了龙灯上街。街上张灯结彩,热热闹闹的。
和去年没什么两样,他想。
有人向他行礼问安。
应该带个面具出来,他又想。
若不是因为重病缠身,远徵应该更想和自己这样肩并肩逛集市吧。
想到这,宫尚角握了握手里的铃铛。
上元节年年如是,灯如是;灯谜如是;提灯的人如是;甚至向天求的愿,也如是。
可衣不如新,人不如旧;新衣易得,旧人,却难觅。
六、
又是一个初春的早晨。
宫尚角悠悠转醒,屋里很冷。想继续睡却睡不着了,他翻身下榻,也不整理收拾,披件袍子在身上,提了张椅子就到院中的树下坐着看春景。徵宫无人,静到几乎可以听见融雪的声音。
看着看着眼皮略重,宫尚角干脆又闭了眼,靠着椅子小憩。
那日,宫尚角又重新做梦了。他嘴角微扬,似乎是个美梦。
屋外积雪正融,屋内炉火已灭。天,好像又下起雪了。雪花落在睡着的人身上,不再融化。
宫门大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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